狐贪欢(别在其他太太评论区捕捉)

“我是自愿加班的。”
💕妖艳贱货狐贪欢💕
爱与和平的暴躁老哥
一切创作都是兴趣使然

[稿子混更]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雷小德也叛变研究所了!

征哥的《脱单手册》的雷德单人文

对不起我这周不想写东西,所以拿出来混更

感谢我专德帮我改了雷德的台词


【一】

“你可以不要站在笼子外面和我说话吗?感觉很糟糕。”我面无表情地说,“就像我是动物园里被投食饲养的猩猩。”

这间干净整洁的病房里,有一样不和谐的东西,就是我病床前手腕粗的铁笼,以及笼门上那把精密的机关锁。

即使是野性难驯的狮子都不至于被囚禁在这么夸张的地方。

我抬头看笼子外的那个人。

她看上去只有二十不到,穿着白大褂,嘴里叼着棒棒糖,正用一种嘲讽或者是,打趣的眼光看我。

穿过密集的铁栏,我能看到她胸前的铭牌上写着……

 

脑神经科主治医生   凯莉

 

“哦哟,眼神可真凶恶呢,谁知道你这个家伙会不会突然发疯扑过来,所以只好先让你在笼子里,‘修身养性’咯。”

我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,只有十五岁的躯壳,胸前、腿部、手臂上缠满了绷带。

我隐隐觉得自己不是像狮子那样危险的动物。

记忆一片模糊。

“我是谁?”我问。

名叫凯莉的女孩噗嗤笑了,完全不掩盖嘲笑的意味:“你是谁居然要问我吗?习惯于使用电子脑和芯片去储存记忆,突然摘除了电子脑和芯片结果记忆混乱了?”她弯下腰,手里棒棒糖像催眠表一样左右摇晃,“真是可怜呢,大脑的记忆功能都已经生锈嘎吱嘎吱地生锈了吧。”

我冷冷地回答:“如果你没有能力回答我的问题,或是解决我的麻烦的话,请出去,换一位合格的医生。”

“你有本事的话,尽管叫好了。”她咬碎棒棒糖,几粒玫红的草莓汁从她齿间跳出来,像野兽咀嚼时嘴里漏出来的肉块,“不过,看在凯莉小姐今天心情好的份上,就帮你回忆回忆咯,到时候不要哭着说后悔哦。”

我平静地坐起,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:“谢谢。”

她见我反应平淡,无趣地轻哼:“人类的脑子可是很好玩的,有些东西看上去好像是忘了,但是只要稍加引导,是很容易回想起来的,不论你想还是不想。尤其是,那些曾经反~复反~复发生过的事情,是可以像条件反射一样重现的,比如说——”

她忽然双手抓住笼子栏杆,附身凑近,光打在她背上,俏丽的脸浮上一抹邪气的笑意,她声线猛地一沉,冷声:“报上你的部队番号。”

过电般的刺痛扎进我脑海,我扶着剧痛的额头,但是嘴却像演练过无数遍一样,自动回答了她的问题。

“改、改造人特种部队。”

“你的型号。”

“统领型改造人。”

“士兵代号。”

“虫母。”

“诺,想起来了?”她得意地轻笑,打开了笼子的大门,电子锁掉在地上,响声沉重。

“所以……我是,改造人士兵?”我看着缠着绷带的双手,稍微用力握拳就痛得窒息。

凯莉已经走到我面前,双手插兜,轻飘飘地说:“而且,还是能把共事好几年的同伴,一刀捅死的好士兵呢。”

“我为什么在这里?”

“当然是接受改造器官的移除手术啊,”凯莉俯下身,右手食指屈起,玩味地勾住我下巴抬高,她深蓝色的瞳孔里似乎隐藏着罂粟和梦魇,“成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的感觉如何,制止三十年来最严重叛乱事件的‘卫国英雄’小姐?”

 

【二】

我的祖国A国,三十年前曾险些覆灭。

敌人来自天外。

当年一颗彗星,不期而至造访了这个星球,瑰丽的彗尾在大气层里拖出绚烂的弧线时,也带来了毁灭。

彗尾里有大量的固态冰,封存着致命的病毒。等固态冰降落到地表、溶解之后,便是猛兽出笼。

这种病毒不仅能直接杀死人类,而且与动物、昆虫的基因融合,让原本可爱的兔子、无害的瓢虫,都变成有着强烈攻击性的,长着嗜血獠牙和庞大身躯的怪兽。

人们称这种被病毒融合的怪物为灾兽。

灾兽大量繁殖,袭击人类,占领城镇,科幻怪兽片的情节变成了现实,人类成了猎物。

就在A国即将全境崩溃的时候,科学家开辟出了一条生路。

他们通过弱化病毒接种到人类士兵的身上,并且为士兵植入改造器官装配枪支火炮,投入战场。

人类获得了战争中的第一次胜利。

人类夺回了失去的土地。

人类发现了灾兽的致命弱点……

最终,依靠改造士兵,A国在十五年前,消灭了灾兽。

 

凯莉带我来到一座废弃的建筑前,拉起的黄色警戒线和半新不旧的封条,都显示这里封锁不久。

建筑的院落里已经杂草丛生,标志牌被齐膝高的野草吞没,上面写着“硅基生物制药研究基地”。

“这里表面上是研究基地,其实是军方的改造人训练场。”我站在草丛里,看着这高大的建筑,说。

凯莉只给了我一件不合身的风衣,不足以掩盖胸前腿上的绷带,我赤足站在没脚的草丛里,将逐渐恢复的记忆指给她看:“我在这里,生活了五年。”

 

在A国战胜灾兽之后,改造人计划并没有终止。

科学家继续研究灾兽的尸体,企图从那些死去的怪兽身上挖掘更多宝藏。

更多病毒被植入人类士兵的体内,越来越多、越来越精良的战争机器被“发明”出来,组成改造人特种部队,被隐秘地派去进行不可思议的任务,包括暗杀、间谍活动,甚至是侵略。

人类总是循环往复同一个过程,在战胜某种事物之后,便自信膨胀地想要驾驭它,全然忘记了之前它是多么危险的存在。

这是人类的勇气,也是贪婪的根源。

 

“我和其他士兵不同,我身上的灾兽病毒,不是人工种植的,而是从母胎里带来的。”我对凯莉说,“当时有一只胡蜂灾兽袭击了我的村落,掳走了即将生产的我的母亲。灾兽是被病毒感染的动物,所以也会保留一些动物的习性。比方说胡蜂会在猎物体内产卵。”

凯莉嘶了口气,发出嫌弃的鼻音:“喂,你不会是想说,你还是胚胎的时候,就和一颗灾兽的虫卵当邻居了吧?”

“邻居?有趣的修辞。”我扯了扯领口,淡淡地说道,“科学点说,这叫寄生。”

她拉高了半个音:“真恶心。”

“我在虫卵孵化前出生了,尽管这让母亲因我而死。我也感染了病毒,却没有被直接杀死,反而和病毒完美融合,我应该是世界上第一例人形灾兽。那时人们恐惧憎恨着灾兽,所以父亲带我回去的时候,隐藏了我灾兽的特征,但他只保护了我十年。”
凯莉打断我,漂亮的蓝眼珠转了转:“等等,让我猜猜,你的父亲该不会因为害怕,像送瘟神一样把你送到这里来了吧?”

“并非如此。至死爸爸都在保护我,即使他的后背被村民的猎枪打出了一个直径八公分的血洞,也没有放弃我过一秒。当那些村民也想杀死我的时候,我的力量,醒了。”我看向手心里垂落的绷带,语气平淡地讲述那段无数次回到我噩梦里的过往,“寄生我的灾兽不是普通的胡蜂,而是蜂群里的统治者女王蜂,我继承了它的基因,用脑波控制其他灾兽的能力。那天被我呼唤来的灾兽压平了村落,它们好像训练有素的骑士团,海啸卷食冲浪者那样,整齐地踩过奔逃的村民,我站在兽潮里想,如果我早点觉醒,爸爸是不是可以不用死。我忘了当时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。”

凯莉歪了歪头,看向毫无表情的我,托腮:“不论哪种表情,都难以想象会出现在你这个面瘫的脸上。”

“我知道这种力量一旦被人发觉我必死无疑,如果还想当个人类我就要学会隐藏,但是我不会让爸爸的悲剧重演,如果再有和爸爸那样用后背保护我的男人,即使被当做异类也在所不惜。那以后我开始流浪,乞过讨,行过窃,最后被人贩子抓走了,要被贩卖到边境去给老光棍当新娘。人贩把我的手被铐在暖气片上,我割破了左手动脉,用喷出来的血当润滑剂,挣脱手铐逃了出来。那天的太阳很大,街道都被炙烤得扭曲,我怕人贩子追上来,不敢停下止血,拖着血流不止的手逃,我精神恍惚,控制不住身体的变化,灾兽的特征暴露出来。街上的人就恐慌地看着,一只有着人形的蜂形灾兽,或者说一个长着胡蜂翅膀和诡异文身的人,拖着垂落流血的左臂,一直走,一直走。”

“那你运气不错,”凯莉挑了挑眉,食指摇了摇,“没当场被热心市民当场击毙。”

“我撞到了一堵墙,没法前进。大街中间不应该有墙,然后我发现那是个人,当时很热,我失血过多意识模糊,快要跌倒,然后那个人扶住我的肩膀,我倒进他怀里,什么都记不清了,只记得那个人有一头火焰一样的红发。”

凯莉顿了顿,敲了敲手腕上的表,笑意有些僵:“我好像知道那是谁咯~”

“如果有灾兽出没,军方会派出改造士兵剿灭。但那次赶来的不是真正的改造士兵,是预备役,预备役士兵经过严格的选拔后才会接受病毒移植和改造手术。如果是真正的改造士兵的话,一定会直接当场射杀我,但是他没有,他就是站在那里看着,拦下了同伴举起的枪,放下所有的武器,高举双手,说‘冷静点小家伙,这里没有人要伤害你,放轻松,放轻松——’,我那时精神恍惚,随时都可能可能,用手臂轻松穿透他的身体。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没有,就是呆呆地站在那,看他缓缓走到我面前,然后倒进他怀里,人事不省。

“然后我被他救回了硅基生物制药基地,也就是这个改造人研究所。”

我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大楼,穿堂风穿过寂静阴凉的大厅,吹开我风衣的衣摆:“这个叫雷德的人,陪了我五年。”

 

【三】

我和凯莉撕碎风化的封条,走进灰尘满地的研究所内,我赤着脚,留下一串脚印,她的高跟鞋踩得松动的地板吱吱响。

“没想到,你这个冷冰冰的家伙,话还挺多的。”凯莉咬着棒棒糖碎碎念,发音含糊不清。

“如果你的搭档是雷德那种程度的话痨的话,你很难不受影响。”我一拍口袋,坦荡又无奈地说,“我被救回研究所后,立刻也被安排进了改造士兵的预备役,我想研究所也知道,我是很稀有的实验体。预备役都是两两组队的,我的搭档就是雷德,研究所所有人一年的话加起来,也不如这家伙早上对着镜子的自言自语多。”

记忆领着我,我领着凯莉,走向我和雷德在十楼的宿舍。

所内停电了,没法乘电梯。

换作从前,我可以轻松顺着电梯井徒手爬上去,但是现在我只能走安全通道,光脚踩着冰冷的台阶。

“他很热情,就算是商场的导购小姐都不如他会聊天,和谁都熟悉,却总是兜着自己的心事,一米八的男人,心细的像针尖,你说想喝酸奶,他心里可能从口味到温度再到益生菌含量都考虑好,然后最后像个老妈子似的告诉你,‘都快要熄灯了,还是换喝纯牛奶吧,说不定梦里还能多长两厘米’。他总是暗地里就把心给操完,不告诉你他考虑了什么,就做出最温柔的决定,所以有时候他很粘人,又很任性,让人分不清楚,他到底是心细,还是腻。”

十楼到了,我们以前的宿舍。

我推开沉重的门,一手积灰,我吹了口气,空气里就飘满了躁动的尘埃。

“我初来的时候,对研究所,甚至是所有人类都有敌意。所以雷德这样一个体贴的没话说的人突然出现,好得甚至让我觉得他不怀好意。一有空闲时间他就陪我说话,很多时候都是我一言不发,他说个不停,他是个风趣的人,对逗我笑这件事很执着。会搜集女孩子的东西送我,发箍、手链,还有过一只玩具熊,他说他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就让玩具熊陪我睡觉吧,为了防止他吃玩具熊的醋,他想叫它雷小德,这样就跟他的分身陪着我一样了。我说有你一个就够烦的了,别来两个了,我想叫它弗莱迪先生。

“因为这些事,被战友们笑话他是娘炮。我蜷缩在宿舍的角落里整夜整夜失眠,不知道谁给他出的馊主意,说唱摇篮曲说不定能哄我睡觉,然后他就真的唱了,我还记得那首歌,他唱的很难听,五个音有六个半不在调上,所以我印象深刻。”

我清了清嗓,沉思了一下,哼出音符,轻声唱道:“就陪你到这里吧,在点亮灯火的道路尽头,被给予、一直被给予的人湿润了眼眶——

凯莉直接打断了我:“停停停,我可不是来听你唱歌的,音乐厅里那些顶级的歌剧演员比你专业,也可爱多了。”

我没接她的揶揄,继续说着我的故事:“训练期间我很消极,我是人形灾兽,如果不能成为改造士兵,大概率会被销毁,但那时我死的念头大过活下去。平时的训练测验都是靠雷德给我补分,我才不至于被淘汰出局。我也不知道我今后该何去何从。”

我走到宿舍的窗边,推开生锈的窗户,指着楼下一片青草葱郁的山坡说道:“在那里,雷德告诉我,今后我们会一起去天堂岛。”

 

那是一个夜深露重的夜,天上的繁星与地上的萤火交相辉映。

我和他并肩坐在山坡下,和风微醺,他的发梢轻轻摇摆,像夕阳里湖水畔的芦苇。

“不要整天哭丧着个脸嘛小家伙,虽然,呃——你这个表情也挺酷的!以后有趣的事儿还多着呢,等你二十四岁,就能去天堂岛享受人生喽~”他夸张地挥舞手臂,好像是希望能吸引我的注意,但是它只成功吸引了萤火虫的注意,一群闪着绿光的小虫子吓得扑簌簌飞走。

我和他说的话很少,神奇的是,通常他看到我的眼神就能读懂我的意思。

短的诸如“别来烦我”,“门在那边”。

长的比如“今天我不想训练帮我装病”,“你裤拉链没拉好里面是红色的”。

都能读懂,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。

这次他也明白我的眼神在问:什么是天堂岛》

“天堂岛啊——嘿,那就有的说了!”终于勾起了我的兴趣,他更加卖力地说道,“等我们改造人退休了,都可以去天堂岛生活。啧啧啧,我听说啊,那是个热带的海岛,到——处——都是椰子和芒果,你还能一边躺在躺椅上美滋滋地喝着果汁一边翘着二郎腿,悠悠哉哉晒太阳。以前的前辈几乎都去了,不过应该不让对外通讯,要不然到现在也不会一封信也没回,不过说不准是日子太美忘了回信?哎呀总之很舒服就对了!说不定你也会喜欢那里——哦对对对,我还听说热带有种椰子蟹,长得很随便但是挺好吃的,诶小家伙你喜不喜欢海钓啊?到时候我租条船带你去钓椰子蟹!可得记得带上防晒霜,不然你会晒成人型巧克力~”

我呼了口气,无趣地挪开视线。

他着急忙慌地转过来,蹲下身,双手托腮的动作,就像在假扮一朵葵花:“你一定也能,不不不,应该说,我一定会带你去那里的,小家伙。”

 

【四】

听到这里凯莉嗤之以鼻,她那游刃有余的调侃语气,竟然有隐约的愤怒:“居然相信这种鬼话,你们是三岁小孩吗?。”

她绵里藏针的讽刺我能接下,这种程度的话我也照单全收,淡然地继续说道:“我们那时还只是预备役,能不能通过最终考核还是未知数,最终考核的死亡率,超过30%。”

 

我和雷德的最终考核,是在一座废弃的城市里,猎杀三只以上灾兽。

这个数字对成熟的改造士兵来说不在话下,但是对没有进行改造实验的预备役是天方夜谭。

实验的目的是逼出我的潜能,研究所认为我的脑波对灾兽有精神控制的作用,但训练期间一直没有使用过。

他们在城市里放出了大量灾兽,就是想看我是不是真的能指挥这些恶魔。

如果能,比改造人特种兵更恐怖的军队——由灾兽组成的怪兽军团——也会成为可能。

如果不能,那就不能吧,反正预备役嘛,每年都要消耗几百个。

雷德并不知道他是被我连累的。

他射出的子弹打在灾兽身上,像是击中铁板弹了开去,炸药和战术手雷也收效甚微。

他只能一边咋舌这考核难度也太超纲了,一边扛着我逃跑。

是的,扛。

在前几次交火中我膝盖受伤,无法行走。

雷德就像抗麻袋一样扛着我撒丫就跑,像是急着去抗洪救灾。

我说:“放我下来,自己跑吧。”

他气都喘不匀了还不放弃说骚话:“我要真把你丢下了也太无情无义了吧。”

“放我下来。”

他声线一沉,换成了像是在教小孩的口吻:“你要是再说这种丧气话,我可真把你扔掉了。”

十足的笨蛋。我低下头,没再理他。

他以为我吓坏了,赶紧说:“诶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,等我带你出去了,别说扛,骑脖子也没问题啊!你要不嫌弃公主抱也成啊!”说完还害羞地拿手捂了捂脸,手臂一松,被他夹在腋下的我险些掉下去,他又手疾眼快一把把我捞了回来,擦着脑门上并不存在的虚汗,“好险好险……”

场面真古怪。

他一边扛着我在废墟里连滚带爬,后面跟着一群嗷嗷叫的怪物,能不能活着吃到今天的晚餐还要听天由命,却一边哄我说出去以后给我骑雷德大马,就像动画片里一样的搞笑剧情。

然后下一秒就变成了灾难片。

有两只螳螂型灾兽包抄到前方,钢链刀似的前足劈下来,力量足以将厚度三毫米的钢板切成两半,雷德躲闪得及时,我们没被劈成鱼生,但是他胸前多了一道从左肩贯穿右胯的伤,血滋滋喷出来,他立刻就失去了行动能力,不用两分钟他就可能死于失血过多。

昆虫外壳像金属一样闪光的灾兽缓缓地包围过来,那些摩擦着锋利的前足,就像人类在就餐切也会快乐地摩擦刀叉。

我看到雷德露出我没见过的表情,咬紧牙关像是要放手一搏,这很可笑,他身上有致命伤,满脸血污,疲惫不堪,竟然还流露出战意。

然后他抱起我,把我狠狠地扔了出去。

 

人类在情急之下能爆发多少力量?

一位母亲可以在瞬间抬起一辆小轿车,因为车下压着她年幼的孩子。

一个男人可以用十秒冲过百米,因为他还没和即将登机的爱人告别。

 

理论上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的雷德,把四十公斤的我甩了出去。

危机时刻,如果雷德用爆发的求生意识,把我扔向灾兽,趁灾兽撕扯分食我的时候逃跑是可行的。

但是他没有。

我从灾兽的头顶飞过,落在远离灾兽的废墟里。

然后我从灾兽密密麻麻像灌木丛一样的腿间,我看到雷德竖起大拇指笑得一脸坦然,龇着一口被血染红的牙,笑得一脸坦然,好像在炫耀自己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壮举。

我想,那一刻我是疯了的。

我血液里有女王蜂灾兽的基因,能控制灾兽而被当做怪物,被人类追杀,想要活下去就要装成一个普通人。

但我又想起了爸爸,被村民用猎枪指着脑袋,把我挡在身后向红了眼的村民呼喊:“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!”

我发过誓如果有人豁出性命对我好,那我也能豁出命去回报他。

我要雷德别死。

我对自己说。

去他妈的活下去,我要这个傻子别死。

 

“我只使用过一次控制灾兽的力量,我其实并不清楚,怎么对灾兽发出指令,当时的情况很危急,我本能地脱口而出,愤怒地对它们大喊,‘去死!’”

凯莉捋了一把黑色的长发,恹恹地猜测:“然后,那些灾兽就听话地挨个儿爆炸了?”

“那倒没有。它们放开了雷德,像体育课分组一样,面对面排成两排,然后用各自的前足,劈砍对面的同类,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厨师,在切砧板上的牛排,每只灾兽都是厨师,也都是牛排。很快废墟里到处都是灾兽黑色的体液和碎裂的残肢,如果你见到那场面,或许会觉得地狱也不过如此。”

凯莉不屑地嗤了声:“那你可太小看我了。”

“我没想到我有这种力量,研究所估计也没想到,一直在高空观察飞行摄像头降落下来,绕着我们飞来飞去,我甚至都能想象到摄像头后面,研究人员手舞足蹈开瓶庆祝的样子。雷德狼狈地靠着墙壁,轻轻一动就血流不止,还朝着飞行摄像头比中指,好像在说‘嘿瞧见没,厉害吧,这是我的小家伙’。”

凯莉假惺惺地悲叹:“哎,死里逃生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嘚瑟,这脑回路可真够清奇的。”

我嘴角轻轻勾了勾,接道:“你可以直接说他贱嗖嗖的,不必客气。”

她稀奇地歪头:“原来你这大冰块,还是会笑的啊。”

我看向她,笑得更深:“和雷德那样爱笑的家伙在一起,你很难不被他感染,但是我不经常对他笑。给他点阳光就灿烂,给点雨水就泛滥,冲他笑一下,他能脑补完‘笑=喜欢=喜欢我=在一起’这个推导链,然后没头没尾地问小家伙我们去哪里度蜜月啊。”

我抚摸了一把宿舍肮脏的窗台,这里存储着我五年的快乐回忆:“从那天开始,我的梦想就是去天堂岛。去海滩上边喝果汁边晒太阳,租一条渔船出海去,带够防晒霜,和雷德一起去钓椰子蟹。其实我知道,海里是钓不到椰子蟹的,因为椰子蟹只生活在岛上的椰子林里,就算是租一条全副武装的渔船,在大海上开个三天三夜也钓不到椰子蟹。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,重点不是钓椰子蟹还是石斑鱼,而是我和雷德一起,我们两个,在一起,一直。”

凯莉满不在乎地摇头,语气装出遗憾的样子:“真是一对般配的傻瓜。”

“是啊,两个傻瓜,”我抬起头,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,像是要说给风听,“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,世上根本没有天堂岛。”

“当然没有天堂岛啦,白痴,那是研究所骗你们这群脑子进水的改造人的谎话,”凯莉双手抱臂,极尽轻蔑地冷笑,“你以为融合灾兽的基因是和郊游一样轻松的事吗?索取那种力量怎么可能没有代价。”

“嗯。改造人体内的灾兽基因,会在25岁之后失控,把改造人彻底同化成灾兽,所以所有改造士兵在24岁前都会退役,研究所说他们都会被送到天堂岛安享余生,这是他们为国家做出贡献的回报。

“其实那些退役的士兵被带去地下的解剖室,秘密地强制销毁了。我和雷德无意中潜入过,看到三天前还一起执行任务的改造士兵被强制销毁的过程,就像处理染了瘟疫的牲畜,宰了,切成大小合适的肉块,然后扔进焚化炉。”

“研究所把改造人当作底牌,就算知道改造人有失控的危险,也舍不得放弃这块肥肉。退役的改造人也不是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办法,不过要做复杂的手术和治疗,才能变回普通人,还要保证他们不会将改造人的秘密外泄,这个成本和风险他们可承担不起,”凯莉不迭仄声,同情的表情半真半假,“有什么比一捧骨灰更会保守秘密的吗?”

“就和当时在销毁室看到真相一样,我希望我现在也在做一场噩梦,但是现在不是当时,我也从来不在做梦,更不会有雷德站在我身后,用手遮住我的眼睛说,‘嘘——你现在在梦游,现在回到床上去卧好数十秒,噩梦就飞走了。’”

凯莉滞了滞,神色严肃了两分:“你的记忆恢复了?”

“嗯,我都想起来了,”我推门而出,研究所大楼好像一个庞大的,四四方方的水泥棺材,阴寒的风从中庭吹到冥河,“研究所会被关闭的原因,我会记忆混乱地从医院里醒来的理由,以及,我亲手杀死了雷德的这件事。”

 

【五】

改造士兵叛变了。

我独自在外执行任务返航的途中,接到了这个消息。

有个改造士兵袭击了研究所的档案室,带走了大量资料和灾兽病毒血清,正前往敌国B国投敌,快穿过国境线了。

如果B国拿到资料和血清,就可以制造出改造士兵,在战场上与我们对抗,这是坚决不能发生的事。

离目标最近的我,被派去歼灭叛乱分子,夺回资料和血清。

一路上我听着前线部队传来的战报消息,普通士兵无法与改造人相抗衡,被大量杀伤,从那些战报里,我隐隐觉得这个叛乱的改造士兵,作战方式很眼熟。

等我在边境前追上叛逆分子之后,终于明白为什么研究所拒绝给我这个叛逆分子的详细资料了。

“他们还真派你来了啊!”叛逆分子提着个漆黑的密码箱,边境线靠近北方的雪原,不知人间疾苦的雪纷纷乱乱刮落下来,他惊喜地说道,仿佛我不是来阻挡他的杀手,而是来参加派对的密友,双颊通红不知是兴奋还是冻的,“是打算让你送我最后一程吗?研究所还挺有人情味的嘛。”

——是雷德。

 

我呆呆地立在风雪里,冻僵的唇嚅动了很久:“怎么是你?”

“是我啊,是不是很奇怪啊?”他一贯嬉皮笑脸地说道,放下密码箱,手臂上安装的金属爪弹出,寒光凛冽。

他在笑,那笑容却没有我熟悉的温度。

机械又冷血,讽刺而冷漠。

“嗯。”我点头,同样展开自己的武器,“很意外。”

低温环境,风雪阻隔,不足二十米的对峙距离,这些条件下热兵器的效果并不好,我们受过同样的特种训练,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冷兵器近战。

“小家伙你知道吗?其实改造人是由可能变回正常人的,只要做手术去掉灾兽基因和改造器官,就又能当个普通人喽~”他说,语气欢快得像在测验里拿了个高分的小孩,好像即将进行的不是生死对决,而是一场纯粹娱乐的网球比赛。

我忽然意识到雷德很快就要到“被退役”的年纪,他不想死,所以才会被B国蛊惑叛逃。

我心说他真是个傻瓜,改造人技术是A国独有的,B国连灾兽血清都没有,怎么可能有条件给他做移除手术?

我说:“雷德,跨过边境你就再也没办法回头了,B国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。你为国家立过战功,我们可以上报给军部,军事法庭最多会让你终身监禁,我会申请带你去一个风景很好的岛屿——”

我话没说完,就被他忽然发动的攻击打断了。

他的金属爪横平抓来,一般正常人都会向反方向扭头躲避,金属爪上的倒钩就会轻松地撕下一长串肉条,搅碎皮肤下脆弱的血管。

我们是五年的搭档,我太熟悉他的招式了,所以我没有躲避,右手迎着他施力的方向,用柔力卸去了他的力道,左手的匕首像蝎子的尾针快速送出,刺中了他的左胸。

改造士兵的战斗,过招只在瞬息,即使是数万倍的高精度摄像机都只能捕捉到模糊的残影,所以在外人看来,我们两个只是亮出武器,向对方冲去,然后再分开,如果不是雪地上有雷德的血,甚至很能判断刚才的回合谁占了上风。

刚才我的话还没说完。

其实我想说,我带你去那个海岛,然后我也会一辈子留在那里佩妮。

或者我们去流浪,世界很大,总有一个研究所的监视器找不到的地方。

就算最后哪里也去不了,你还是要被拖到研究所黑暗的地下解剖室,被电锯割成大小合适的肉块扔进焚化炉,我也会扑到你身上,和你一起变成血肉模糊的肉块,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,上帝也不能把我们区分开来的一堆骨灰。

我不擅长表达感情,所以我说这种话的时候,像毫无诚意的劝降。

但是我的确会这么做。

从头到尾都不会放开他的手。

雷德鬓边火焰似的红色长发在寒风里摇曳,他忽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:“小家伙,你还记得在边境战壕里,你救回来的那只小斗牛犬吗?”

“我记得。”我说。

他再次向我袭来,我调转匕首迎接他的攻势,他左臂有陈伤,发动攻击的时候,左半身会有短暂的破绽,但是他也太熟悉我的招式了,在我反击的时候灵巧地侧身躲过,反而用金属爪撕裂了我右臂。

我们再次分开两立,我甩了甩手,伤口里滚烫的血珠落在雪地上,很快就冻成了血珍珠。

“你那么喜欢它,我们的给养都不剩多少了,你还把自己的口粮分它一半,睡觉也不放开,我都要嫉妒它了。”在说到“嫉妒”的时候,他那冰冷疏离的语气里有了起伏,我找回了几分我熟悉的雷德的口吻。

“因为它想逃跑,”我捋了一把匕首的刀面,淡淡地说,“如果我一放开它,它就会疯了一样往城里去。”

“对,谁知道这小狗子怎么这么倔,它当那城还是平时散步的地方吗?那可是被轰炸区,四处都是坦克大炮,它会死在那里的,但是它就是想去。”

“因为它的主人在城里。我放开它的一瞬间它就笔直朝城里某个方向跑了,等我追上它的时候才知道,它呜呜叫着转圈的废墟下面埋着它的主人。”

雷德点点头,还是微笑的样子,我看不到他战术目镜后的眼神,但是他的表情无比坚定,坦然到赴死也毫不畏惧:“没错,所以它非去不可。它一定要去那里。”

我转腕,匕首将寒风切成两段:“但是它的主人在房屋倒塌的时候就已经死了,它就算穿过地雷穿过炮火,也救不了主人。”

雷德又一次向我发动攻击,比前两次更为迅猛,但是在扑到我面前的时候,他的动作迟滞了一瞬。

这很反常,改造士兵的战斗只在瞬息,任何一个停顿都可能是致命的。

显然他犹豫了,以至于原本会擦过他肋下的匕首,刀锋直接撞进了他的胸膛。

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,我刺穿了他的心脏。

又快又准又稳。

他保持着受击的姿势,既像是主动把自己送到了我的刀刃上,又像是展开双臂抱迎面扑来的某人入怀。

我也保持着双手捅入他胸膛的姿势,没有立刻抽出匕首。

即使是心脏破裂,人也还是有数秒的回光返照的时间,我甚至希望雷德用这几秒的时间,也刺穿我的心脏,然后我们就可以密不可分地死在一起。

但是他没有。

他吃力地抬起手,又笑了,这次的笑容,是我熟悉的、令人心安的,好像等候了许久的大狗终于等到回家的主人的微笑,他用最后的力气,作恶地捏了捏我的脸颊,得意地说:“谁说的,我这不是还能救你吗?”

然后那只手垂落下去,永远垂落下去。

气温很低,他体内的液体很快结冰,身体变得僵硬,失去重心又笔直地向旁边倾斜,我用尽全力支撑着不让他倒下。

我听不到四周呼啸的北风,也听不到对讲机里士兵的欢呼。

我只希望现在有一场该死的雪崩,或者是泥石流,然后将我们掩埋到永无天日的地下,变成一座紧紧拥抱再也无法分开的化石,等千百年后有人重新把我们的尸骨挖掘出来,一定会惊叹:“这两个人,生前一定非常、非常、非常深爱着彼此。”

 

后来我找到了雷德带走的密码箱。

研究所下令,里面有雷德盗去B国的东西,要完整无缺地带回来。

我没有听研究所的指令,发疯似的撬开那只密码箱。

我想知道这个潘多拉魔盒里到底装着什么东西,让优秀的士兵背叛自己的国家,让我失去了我的男人。

我打开箱子之后才发现,里面只有一只灰扑扑的玩具熊,那时他很早以前送给我的礼物:“小家伙,这个给你,以后我要是出任务,就让它陪你睡觉吧……不行,万一你抱着它睡怎么办,我都没这机会呢……诶要不,叫它雷小德吧,这就像我的分身一样了。”

我沾着雷德的血的手,颤抖地捏了捏小熊脏兮兮的耳朵。

“有你一个雷德已经很烦了,我不需要第二个……”

最后,我们叫它弗莱迪先生。

 

【6】

我和凯莉穿过破旧的大楼,来到宿舍后面长满花草的小坡,我和雷德经常在这里发呆,也是在这里他和我约定,我们要去天堂岛。

我在草地上就地而坐,抱着双腿看向远方:“后来的事情,你也应该知道了。”

我杀死雷德的那天,有人侵入了国家的广播系统,将我杀死雷德画面强制在每一个电视频道上播放,人们在家里,在旅馆,在购物广场的大屏幕上,看到我把刀送进了他的心脏。

于是改造人的事件再也隐瞒不住了,越来越多资料曝光出来,人们愤怒地发现,研究所居然背地里在用恐怖的灾兽做实验,把士兵变成机器,失控的士兵甚至险些将灾兽带到敌国。愤怒的人民去市政厅抗议,在街头游行,迫于舆论压力,军方封闭了研究所,并宣布无限期终止一切改造人的相关计划,为所有服役期间的改造人提供移除手术。

而我,一个身世悲惨的少女,同时也是制止三十年以来最严重叛乱事件的卫国英雄,得到了公众的同情,完成了灾兽基因和改造器官的移除手术,也就是故事的开头。

“我一直不明白雷德为什么要叛变,但是现在我明白了。”我回过头,直直地注视凯莉,“你不是医生,对吧?”

“当然啦,医生这么古板的工作,怎么配得上我凯莉小姐,”她猛地一扯衣服,白大褂像风帆一样吹开,露出里面战术紧身衣,“特工星月魔女,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乌七八糟的来路,姑且算是研究所政敌的特工吧。”

“你和雷德,是什么关系?”

“关系嘛,也就是那个红毛的笨蛋,说要揭露改造人计划的内幕,救另外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小傻瓜,我顺手帮他袭击了研究所,入侵了电视系统,让全国都看看这个红毛笨蛋被他喜欢的小傻瓜杀死的画面咯。”她拍了拍手上的灰,表情得意地好像在说没什么了不起,“顺便,帮他看看他的小傻瓜手术有没有成功,是不是变回正常人了,还有……把他的遗物带回来。”

她把一个圆形的东西扔到我脚边。

那是一台投影仪,一落地就投影出了雷德的模样。

“早安午安晚安啊小家伙!我也不知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是早上还是晚上,所以就各说一遍吧。”他挠了挠后脑勺,俏皮地说道。

“晚上好,笨蛋……”我轻声回答。

“等你看到这个的时候,我应该已经死了吧,你可别哭啊——呃,你真的会哭吗?……该不会真的没哭吧?起码伤心事肯定的吧!会的吧,一滴也可以啊!”

“不会,想得美。”我冷声道。

“顺利的话,你现在应该已经做完移除手术了吧,你已经自由了,不用去天堂岛都可以随心所欲的生活,去上学,或者当美食家,你平时冷冰冰的嘴巴又厉害,说不好以后能当律师!”

他真的是个笨蛋。

我想的是和他一起去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钓椰子蟹,我带着足够的防晒霜看他被炙热的太阳晒得皮开肉绽,或者开着没装空调的老旧吉普车,在荒凉的沙漠公路上一路向北,我可以把半个身体探出窗外,让头发在风里飞,他可以带着墨镜大声唱着跑调的歌。

只要一起就好。

去哪里都好。

只有他在的地方,才是我的天堂岛。

“小家伙,我不在之后你要记得多珍惜自己一点啊,睡前要喝热牛奶容易长高,洗完澡头发要吹干,否则会得头痛病,还有还有……哎呀太多了,时间不够了,总之,记得要照顾好自己。”

“明明是个大男人婆婆妈妈话这么多,既然擅自给我做了决定就别啰嗦个不停!”我一拳擂过去。

我生气的时候就会直接揍他,每次力道都不重,但他都会装的很痛,演技逼真地嗷嗷翻滚,演得我很解气。

但是眼前的他只是投影,投影不会痛,也不会夸张地讨饶,所以我的拳头穿过了透明的影像,影像只是闪烁了两下,又重复其同样的话:“早安午安晚安啊小家伙!我也不知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是早上还是晚上,所以就各说一遍吧。”

 

我开始怀念每个他和我闲聊的夜晚。

如果再来一次,我会耐心地和他讨论雪花和贝壳,或者是大海里的波浪和多瑙河边的鼠尾草,我们会闲聊整整一晚上,然后在凌晨的某个时刻,在萤火虫的光辉里靠着他睡着。

或是他每次热情地扑过来的时候,我会犹豫几秒再一脚把他踹开,或是稍有些扭捏地回抱他一下,然后他就会开心地跑去炫耀一整天。

突然身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,有人在唱着:

 

就陪你到这里吧

在点亮灯火的道路尽头

被给予、一直被给予的人湿润了眼眶

 

我转头,雷德的投影竟然也坐在了草地上,抬头望着无限绵延的星空,用温柔的声线唱道。

我记得这首歌,我刚来研究所整夜整夜睡不着觉,他就把这首歌当摇篮曲唱歌我听,五个音有六个半不在调上,难听得让人印象深刻。

我应和着他的歌声,跟着旋律,颤抖地触摸他投影影像的手,悬空的高度仿佛是迟到的双手相握。

 

我想和你追逐候鸟羽毛上的梦境

波浪的翅膀下又藏了多少迷路的蓝鲸

你在流泪的时候

有没有听到那首温柔的老情歌

那是我塞在你枕下

思念的声音

 

然后,被给予、一直在被给予的人,终于在旋律结束的那刻,哭得泣不成声。

【完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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